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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聞周刊丨當年“學霸”今何在?

2024-06-24 08:55 大眾報業·半島新聞客戶端閱讀 (400768) 掃描到手機

半島全媒體記者 牛曉芳

人生最重要的那場考試,或許并不發生在高中畢業那年的夏天。

很多年后,那群曾經頭頂“學霸”光環的乖孩子、好學生步入社會、匯入人海,以一個普通父親、母親、企業員工、社會螺絲釘、房貸背負者的身份隱匿在人群中,看起來與旁人無異。我們才真正開始正視、思索,推動他們命運的是什么?

他們不再像從前那樣面對提問時不假思索、對答如流,他們記不清自己的準確高考成績,記不清填報的第一志愿,也記不清讀了四年的大學專業全稱。他們猶疑著從眼前一道道人生考題中抬起頭,“學霸嗎?以前算是吧。”如此輕輕帶過。

最重要的那場考試

●李辰

“人生就是這樣的,低谷后再起來,這樣才精彩……先把債還清,等老了以后就每天釣魚。”

36歲 湖南邵陽人

2007年參加高考,同年的湖南省理科重點線為535分;讀高中前總是在全校排名第一,“連第二名都沒怎么考過”;已不確定自己當年的高考成績是570多分還是580多分。

錄取院校:沿海某“985”高校市場營銷專業

現狀:廣西來賓一家工廠維修工

一個‘叛逆’的選擇

仲夏初芒,聯系李辰的那個周末下午,他正在醫院等待檢查報告單。這本是他的工作時間,但由于腿部突發肌肉無力,以致無法行走甚至長久站立,他不得不請了病假去檢查。“工作強度還好,可能是因為我以前沒怎么鍛煉過。”李辰語氣輕松地說。

今年36歲的李辰在廣西來賓一家生產一次性可降解餐盒的工廠做維修工,日復一日地穿梭于車間流水線,隨手將松動的螺絲擰緊,或在兩層樓高的機臺爬上爬下,對集體罷工的機器臂進行搶修。17年前,這只打螺絲的手也曾執筆在高考考場上書寫少年意氣。

一切已十分遙遠,遙遠到,他已經不確定自己當年的高考成績是570多分還是580多分。那一年,李辰家鄉湖南省的理科重點線為535分。

“從小到大學習都很好”這件事,李辰記得很清楚。

生于湖南省邵陽市新寧縣一個普通的農村家庭,李辰從一開始就踏上了“好學生”的成長軌道。聽話、努力、有悟性,學習不怎么費力但效果顯著,在李辰記憶中,自己讀高中前總是在全校排名第一,“連第二名都沒怎么考過”。

李辰自認“開智”較早,初中“邊談戀愛邊學習”;熱愛文學,曾在初中時利用課余時間寫過一篇幾萬字的小說;沉迷于交筆友,每周花大量時間給筆友寫信……這些耗時間、分散精力的事情都沒能影響他的學習成績。

在唯排名論的教育體系下,優異的分數可以成為一個學生最好的“保護傘”,學校、家長對其小小的“分心”都表現出極大程度的包容。“談戀愛是全校人盡皆知的。”李辰說。

成年后的李辰反思,或許是這些“寵溺”與成績帶來的優越感,滋長了他骨子里的“自負”。除了愛玩,“努力還是很努力的”。李辰記得自己初中時曾凌晨5點起床讀書,因為第二天老師要檢查課文背誦。這種努力一直延續至中考時。

人生最重要的那場考試,自然不是發生在中考的那個夏天。實際上,李辰提前參加了邵陽市第二中學的自主招生考試,他以全縣前幾名的成績被這所省級重點中學的特招班錄取,成為一名寄宿生,每月僅有一天假,可以回到車程三小時之外的家。

寄宿制對李辰而言,意味著脫離父母管控的自由生活。他認為自己內心“崇尚自由的天性”被釋放了,試探著將腳邁出軌道一小步,又一小步——逃課,晚上熄燈后偷偷溜出宿舍去網吧通宵打游戲,第二天上課時睡覺……李辰和班里十幾名各縣選拔上來的尖子生,組成了一個小團體,大家報復性地將從前沒做過的“壞事”都做了一遍,“讀高中好像上了半個大學”,“玩了兩年游戲,學了一年習”。

對李辰來說,學習不再拔尖是順理成章的事,但依舊排在全班十幾名的成績,再一次庇護著他免受老師與家長的苛責。

臨近高考的最后一個學期,見李辰學習成績遲遲上不去,媽媽從老家趕到市里陪讀,經過3個多月嚴加看管,李辰的成績迅速提升,以超常發揮考到了全班第四名。

李辰記得,當初報志愿時,在網上看到一份“全國十大美校”的排名,他不顧家人反對,“一意孤行”地填報了榜單上那個離家足夠遠、靠近美麗大海的學校。

自認沒有繼續深入學習數理化的天分,理科生李辰選擇了偏文科的市場營銷專業。“其實這是一個‘叛逆’的選擇,因為我其實不善言辭。”再回顧這一切時,李辰說。

人生的“無常”剛開始

和李辰的超常發揮不同,18歲那個夏天的考試,恰恰是小雅考得最差的一次。

來自黑龍江省大興安嶺地區的小雅,生于1992年。父親在體制內工作,母親在當地經營一間小店,家庭氛圍溫馨又輕松,在無外力施壓的環境里,小雅似乎天生對學習感興趣,“不太費力”,并且,學習本身能夠帶給她“獲得感與發自內心的愉悅”。這種珍貴的內生動力驅動小雅從小學、初中直至高中,始終在全校名列前茅。

小雅高中就讀于大興安嶺地區唯一一所省級重點中學,整個地區最優秀的學生聚集于此。即便如此,小雅依然可以考到全校前十名。同全國大多數重點中學一樣,重理輕文的理念滲透在師資配置與老師潛移默化的引導中。小雅所在的那一屆,共設有16個班,其中理科班12個。

“無論是考大學還是將來就業時,理科生的選擇范圍都更廣泛一些,因此凡是能學明白理科的學生,一般都不會選擇文科。”基于這種認知,在語言方面更有天賦、對文科更偏愛的小雅選擇了學理。

回憶起高中生活,小雅覺得那不算苦,學自己不感興趣的理科也不苦,因為“確實能學明白”;每周只放半天假的封閉式學習也不苦,她甚至設想,“如果(學校)像衡水二中那樣,我的成績應該會更好。”

2010年,小雅參加高考,570多分的成績超出當年黑龍江省理科一本線40多分,在全校排名三四十,而她平時最好的成績是全校第七名。這是一次莫名的發揮失常。小雅填報了“離家不遠”“分數夠得著”的吉林省某985高校語言類專業,又因為不夠有競爭力的分數,被調劑到同校的服裝設計與工程專業。

“復讀太累了”,小雅選擇服從調劑。人生的“無常”才剛剛開始。

每一步都不能出錯

比較起來,倩倩的讀書生涯似乎順利許多。

讀大學前,她沒有離開過家鄉山東省聊城市茌平縣。她是在村里野蠻生長的小孩,“家里沒人管”,不知學習為何物,懵懂而被動。追尋起來,“開悟”的那個轉折點出現在小學三年級。她清楚地記得,有一天父親給她講數學題,而她全程游離,父親突然生氣,為女兒的不專心、不努力震驚。

“他的震驚震驚到我了。”在倩倩心中,這件小事意義重大,它喚醒了一個小孩渴望被認可的自尊。

來自父母的正向反饋是重要的。倩倩記得年幼時家中充滿了爭吵,而自己在學習上的優異表現或許可以成為糟糕家庭關系的潤滑劑。“至少家里有一件正向的事情,否則全是要干的活,要花的錢,以及分歧和矛盾。”

一個不知所措的孩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,將所有希望寄托于學習。很快,從四年級起,她的成績在全校“位居前列”。

“位居前列”既是光環和榮耀,也是壓力和枷鎖。“我還是過于看重排名、老師的印象、父母的反饋,我總是用這個要求自己,如果這次分高但排名下降了,我都覺得是失敗的。”倩倩小心翼翼,敏感而憂郁。

無論如何,“學習好是管用的”,她發現此后家里緊張的氣氛和緩了。“爸媽談起我時總是喜笑顏開,我爸開始拿我的成績顯擺,連我二姑都對我好了,她認為我是個好苗子。”

倩倩提到的二姑,是家族中經濟狀況、社會地位都更優越的大家長,在山東省最大的電力企業工作,一家人居住在縣城有空調的房子里。

二姑對倩倩的“好”是具體的,包括吃、穿、住、用的經濟支持;這種“好”是持久的,延續至倩倩此后人生的成家、立業、安家等每一件大事;這種“好”也是深刻的,決定了一個年輕女孩的職業方向。

高考成績656分,高出當年理科一本線整整50分。倩倩在志愿填報環節毫無懸念地選擇了山東大學——“不能出省,不想冒險,離父母近,離二姑近”。專業選擇上,二姑父基于自己的人生經驗幫倩倩選擇了屬于工科的自動化專業。

最初的選擇是否保守,人生還有多少可能性,倩倩無從得知,她甚至沒有研究過第二個選項。踩在原生家庭基石上的小孩,擁有著基本固定且相似的人生軌跡。每一步都在意料之內,每一步也都不能出差錯。

差錯、慣性與失控

●小雅

“我努力工作,只是一種好學生的內在驅動,習慣性地把自己認為值得的事情做好。”

32歲,黑龍江大興安嶺人

2010年參加高考,同年的黑龍江省理科一本線為532分;平時最好成績是全校第七名,高考是“一次莫名的發揮失常”;高考成績570多分,超出理科一本線40多分。

錄取院校:吉林省某985高校,被調劑至服裝設計與工程專業

現狀:黑龍江省某事業單位公務員

▍理想與現實之間

很多年以后,倩倩進行自我回顧時才意識到,也許當初填報志愿那個環節是出了差錯的。

自動化專業是一門偏向物理學的專業,而物理恰恰是倩倩的弱勢學科。在高中階段,她為應試而學,靠題海戰術提分,對物理知識既不感興趣,也沒有真正內化。上大學后,面對厚厚的天書一般的物理教材,她學不進去,倩倩第一次產生自我懷疑——“我可能不是學習的料”。

“周圍都是高考成績650分以上的學生,問問其他同學,人家學起來并不費力。”這種差距讓倩倩持續多年的自我人設崩塌。同時,每月張榜公布的排名刺激消失了,家人的注意力也從學習成績上轉移,那個“拿著成績單換糖吃”的游戲,在成人世界里徹底結束了。

失去自我定位的支撐點,倩倩不再努力了。

發現自己也許更適合與人而非枯燥的公式和計算打交道,是在校園記者的實踐中。最初是為了賺一點生活費才報名的,跑新聞、寫新聞,將學習之外的所有時間花在上面,每個月能賺一兩百元,這對每月生活費只有300元的倩倩而言,不是小數目。

彼時,山大興隆山校區正在建設中,倩倩以此為素材采寫了一系列稿件,“一審核就能通過”,那個驅動她努力的正向反饋又回來了。她發現自己一直以來喜歡的都是即時的反饋,是與人的對話,而非望不見盡頭的持久努力。“因為物不會說話,我參透不了。”倩倩說。

在上自習、寫東西、發稿件的循環中,倩倩的大學生活接近尾聲。實際上,家里人心中仍舊默認,“倩倩是要繼續讀研深造的”,這不是一種選擇,而是毋庸置疑的事實。沒人知道她在大學期間的學習成績早已跌至中游,也沒人知道,她早早放棄了考研的打算。

一些朦朧的夢想也曾在她心中蠢蠢欲動。她曾想象自己去做聚光燈下的主持人,也曾懷揣著一個文學夢,清晰記得小時候蹲在胡同墻根下,興致勃勃翻閱借來的課外讀物的那種快樂……

大三那年,父親突遭車禍去世。“盡快賺錢,讓我媽過上好的生活”,自此成為倩倩最務實的目標。夢想是什么呢?她沒再往下想。理想與現實之間,橫亙著一個急需支撐的脆弱的家。

▍學生時代最出格的事

最初在本專業讀研的那個決定,也不是小雅自己做的。她是被保送的。

小雅始終無法說服自己喜歡上那個被調劑的專業,但認真學習是一個好學生的慣性,她被慣性推著繼續前進。

“當時的心態是,還是盡一個學生的本分吧,能學的盡量還是去學。”小雅發現,周圍同學大多是調劑來的非藝術類考生,大家像她一樣不喜歡這個專業,因此不如高中時那么努力了,而她成為班級里仍舊努力的少數人。

理科基礎扎實,英語成績突出,設計類專業課也“從不糊弄”,2014年,小雅憑借全班排名第二的總成績,被保送至東華大學讀研——這里的服裝設計與工程專業在全國排名第一。

也不是沒有過不甘心,小雅在大學期間輔修了英語雙學位。她確定地相信自己的語言天賦,也確定地知道自己就業方向一定與服裝行業無關。學好本專業是學生的本分,而英語是一種精神寄托。

遲來的“叛逆期”在此時顯現,這個熱愛學習的女孩仍舊以學習為武器,對抗不如意的境況,“如果兩個專業的課程有沖突,本專業的課就不上了。”這是小雅學生時代做過最出格的事。

去上海,去抓住一個深造的機會,去學習更多知識,去提升學歷,去尋找一個新的開始——小雅懷著這樣的初衷來到東華大學。越來越細分的專業和步步逼近的就業抉擇時刻,讓她幡然醒悟:按照大學的模式繼續讀下去是不可行的。一個學期后,小雅退學了。

“努力學習自己并不感興趣的知識,即便可以做得很好,實際上也是一種對心力的浪費。”回望曾經糾結的讀書生涯,如今的小雅恍然大悟。

23歲,小雅又踏上了應試之路。

2015年至2019年間,她共參加了3次考研。前兩次,她將目標鎖定在翻譯碩士專業。對外經貿大學,因備考時心態不佳,以幾分之差落榜;北京大學,依然未上岸。考研間隙,她還在北京的一家教培機構做了兩年半英語老師。

這段曲折的經歷至少幫她確定了一件事,英語教育肯定不是自己想要從事的領域。“當老師對我來說是一直在原地踏步。總是在重復,講多了就變成了慣性。”小雅說。

2020年,小雅以總分第一的成績被山東某985高校的新聞與傳播專業錄取。三年后,研究生畢業,31歲的小雅如愿考取黑龍江省某事業單位公務員。

人生最重要的那場考試究竟是哪一場?小雅不確定。她確定的是,以一個好學生的本分面對人生的每一場考試,一直走,總能走向一條通往理想與幸福之路。

▍在一意孤行中離開

31歲可以成為重新起航的起點,18歲也可以成為青春留宿的驛站。

在很長一段時間,李辰的人生時鐘都停留在18歲。

失控的高中生活為李辰建立了人生中最親密、最長久的友誼,也使他陷入對網絡游戲的癡迷。24小時不斷電的宿舍,不再具象化的成績排名,以及強調自主性的寬松管理環境,讓李辰心目中那個本就模糊的目標感逐漸喪失。“不知道要干嗎,整個人很消極,就每天都玩。”

“愛打游戲”是同學A對李辰最深刻的印象。在他的記憶中,李辰大多數時間待在宿舍里玩一款叫“夢幻西游”的網絡游戲,吃飯常常由室友幫帶,偶爾出門和同學一起踢球。有時,他會在晚上去網吧通宵打游戲,白天睡覺,“因為晚上的網費便宜一點”。

每逢暑假,同學們紛紛離校,僅剩部分實習、做兼職的同學留校,李辰也沒有回家,“他整個假期都待在宿舍里打游戲”。

有一年春夏之交,學校里已有不少同學穿上了短袖衫,在宿舍里蟄伏一冬的李辰出現在食堂,身上還穿著冬天的厚外套。“我為什么記得這么清楚呢?因為他穿的那件外套是我的。”同學A說。

大學期間,李辰每月有幾百元的生活費,夠用,但絕不富裕。同學A記得,有一年李辰收到家人給的一筆用于買電腦的錢,他花一半買了臺舊電腦,配置低到“只能帶得起那一款游戲”,剩余的錢換來了一摞厚厚的游戲“點卡”。

“好學生”李辰漸行漸遠,隨之失靈的是那個“只需稍加努力就能見效”的魔法。大學里很多專業課是開放型考試,李辰常常在考前突擊一周,必須要去上課才能掌握的學科(比如高等數學),出勤率就高一些。

“我不覺得我的學習能力或者智商是突出的,像大學英語,我考了很多次都沒有考過。”李辰說。

“如果一開始沒起來,后面就起不來了。”李辰口中的“沒起來”,指的是學習成績。像那些在成績、排名的反復刺激中長大的學生一樣,被一把推入大學校園的李辰不知道,除了學習成績以外,還能從何處尋找個人認同與自我定位。

成年后的李辰仍躲在高中時的小圈子里。那里像一個精神的港灣,安放著他的自尊和驕傲。相聚在一個虛擬的游戲世界里,大家齊頭并進,裝備精良,歡呼雀躍地迎接一場又一場勝利。

大四下半年,當同學們為就業奔波于各大招聘會,或進入各大企業實習,李辰不得不直視那個關于未來如何的選擇題。“自愿退學”是他給出的“其他答案”。

“那時候自負地認為,上不上學,畢不畢業沒什么影響。已經和班里同學有很大差距了,再畢業也就那樣了,所以就極端地想,既然所有人都勸我畢業,那我反而就不想畢業了。我想證明,就算沒有拿到畢業證,也能混得好。”李辰后來解釋。

因修夠了80%的學分,李辰拿著結業證,和學校給出的“三年內返校補修學分即可補發畢業證”的善意退路,正式踏入了社會。在一意孤行中進入校園,又在一意孤行中離開。

他記得自己似乎準備好了學費,但那欠缺的20%學分,最終也沒能補齊。2014年盛夏,已在外漂泊三年的李辰返校取走了自己的檔案袋,里面清晰記錄著他自小學至初中名列前茅的成績單,遠超重點線的高考分數,以及一紙“大學肄業”的最終“宣判”。

下一個目標在哪里

●倩倩

“現在干的這一行至今都不是我喜歡的。”

38歲,山東聊城人

2004年參加高考,同年的山東省高考理科一本線606分;從小學四年級起,她的成績在全校就“位居前列”;高考成績656分,高出當年理科一本線整整50分。

錄取院校:山東大學自動化專業

現狀:企業高管

低谷后再起來才精彩

檢查結果顯示,李辰的病因是過度勞累。但積極的一面是,這份月薪五千多的工作有五險一金,讓他十多年來第一次享受到醫保。

這家工廠是去年9月為了還債才進的,無學歷要求,但用工年齡限制在了35歲以下。那時剛過35歲的李辰算“破格被錄用”。

“我有大學結業證,是有學歷優勢的,所以人家要了。”李辰說。12年前的那張結業證,如今以這樣一種方式參與了李辰的生活。

李辰應聘的維修工算半個技術工種,入職后經過3個月的培訓即可轉正。所謂的培訓,依舊是師徒制的傳幫帶,“老師傅也沒那么用心教”,但理科生的功底幫助李辰輕松掌握了基礎維修技能。

對他來說,這是一份不動腦子的純體力活。每天工作12個小時,白班、夜班兩班倒,每月有3天可以休息。最大的缺點是,“腦子不想事了,就是干活,待得久了,人就妥協掉了”。

李辰是不甘妥協的,即便在過去的12年里,經歷了那么多起起伏伏。

大四那年離開學校后,李辰輾轉廣州、杭州、長沙等地,進過工廠,也試過在游戲相關的領域創業,結果以失敗告終。直至2015年,李辰通過哥哥介紹,在來賓市一位朋友開的母嬰連鎖店里做店長。

“我剛出來滿懷夢想,不在乎待遇,一個月只有幾千塊錢工資。”一年后,李辰在來賓開了第一家店,30多平米的空間成為自己事業真正的起點。

在做生意方面,他努力且充滿熱情。他在后來意識到,最初考大學時并沒有深入思考過上大學是為了什么,或許在自己內心深處,創業做生意才是真正的事業理想。

一切發展得很順利,母嬰店的生意幫助李辰實現了成家、買房、買車的人生進階。2019年,李辰計劃開第三家連鎖店,但資金周轉不開又擴店心切,他不顧高息借了40多萬元網貸。

誰料,新店開業不久便遭遇疫情影響、出生率下降的雙重打擊。母嬰行業由盛轉衰,“一開始還能正常運轉,只是犧牲掉大部分利潤,后來越滾越大,每個月都有十幾萬利息,同時盈利下降,到了連利息都賺不出來的時候,就很難了。”

2023年6月,關閉了最后一家店,背負了六七十萬元欠款,李辰兩手空空回到原點。

“高中時大家聊各自的理想,我說我的理想是30歲時有百萬存款。30歲那年大家聚會,我沒去,他們打電話問我,我說理想實現了一半——負債百萬。”在玩笑背后,是無法描述的辛酸,“從去年關店到現在只逛過一次超市,因為我欠幾十個顧客的預售款,我怕遇見熟人。我累了,能不出去就不出去。”

36歲的李辰已被阻擋在“職場榮枯線”以外,“找到一份合適的工作很難”,他正打算辭掉這份穩定但會讓人失去斗志的工作,去更大的城市闖一闖。

“下一步計劃去香港送外賣,聽說一天收入一千多。”提起那個不確定的未來,他又興致勃勃。“人生就是這樣的,低谷后再起來,這樣才精彩。真的起不來了也無所謂了。先把債還清,等老了以后就每天釣魚。”

▍等待一個突破的契機

這個夏天,小雅在哈爾濱入職事業編即將滿一年了。

她在離單位很近的地方租房子住,月租一千多元,每天早上8點半上班,下午5點半下班,中間有兩小時午休,單位管飯,每個月能拿到5000多元工資。以當地經濟發展水平衡量,算中等偏上的收入。

“物欲不高”,也沒有買房的打算,這些錢對小雅來說足夠花銷。沒有談戀愛,但“對感情也沒有很迫切,家里也沒有給壓力”,父母偶爾會來哈爾濱看她。

因為生活簡單,工作占據了大部分時間和心力,她將自己的工作性質類比“行政”:收發文件,打印、復印、傳閱文件,給領導送文件,歸檔文件,登記,領飯票,寫黨建材料,申領備品,申請公務車,通知大家開會,排值班表,接人送人……基礎、瑣碎,又有著繁冗的流程。

這些碎片構建起考公上岸后的生活圖景。但平靜之下,波瀾暗涌,小雅的內心被疑惑填滿。

“我有的能力在這都用不上,用上的都是我不具備的能力。要怎么討好領導,怎樣在各種力量間周旋,溝通時怎樣讓自己占有有利的位置,我至今都沒有學會,我只能做到不卑不亢。”走出象牙塔的優等生,在由他人構成的社會環境里,出現了強烈的水土不服。

“很多事情我不是太喜歡,但我認為是我的本分的話,我會盡力把它做好。”她依然保持著好學生的“本分”,在水土不服的眩暈感中認真且努力。但學生時代的模式在社會規則里失效了,她意識到,生活中的困境不是靠認真努力就能解決的。

“我努力工作,只是一種好學生的內在驅動,習慣性地把自己認為值得的事情做好。但我做的所有事情,似乎讓自己曾經擁有的能力逐漸遠去,我沒有任何鍛煉的渠道。我還是會給自己洗腦——應該從基礎做起,我記得之前看過一段話,說這對年輕人是一種鍛煉,但是這種鍛煉真的適合每一個人嗎?這種鍛煉的結果有人負責嗎?”梳理從小到大受過的教育,她沒有找到具體的答案。

“我夢想有一個更好的生活狀態,希望有一份自己能夠駕馭的事業,有一些成就感、獲得感,也能對社會有貢獻的工作,希望能夠平衡好生活和工作,能發展自己的興趣愛好。”關于理想生活的實現方法,她還在努力摸索。

小雅等待著一個突破的契機。

▍我的人生目標是什么

如果當初選了另一條路,現在的人生會不會不同?倩倩從未想象過,就像高考報志愿時一樣,倩倩沒有研究過就業的第二個選項。

畢業那年,本著“離家近、大企業、專業對口”的原則,倩倩接受了位于青島市的一家家電企業的聘用書。彼時,她頭腦中對自己職場形象的描繪,是一個“懂技術、擅研究、富有創造力的工程師”,而實際上,倩倩發現企業里“研發類的崗位太少了,且人員流動性極低”。她同大多數校招員工一道流入了銷售、營銷、市場類崗位,最終在一個輔助管理性質的崗位停下來。

“做數據統計,給領導報批,發現數據不是很好,再去溝通各部門……這類工作對我實際經驗的積累是沒有幫助的,我沒干具體事,只是信息的處理和傳遞,分析來分析去還是那些東西,我什么都改變不了,好像發揮不了價值,而我過去所學的東西都扔掉了。”3年后,倩倩離職了。

隨時放手的勇氣不難鼓起,只是“學以致用”這件事沒有那么容易。

在一些機緣作用下,倩倩進入公關廣告行業,一干就是13年,從項目經理做到企業管理層,她用一種埋頭死磕的勁頭完成了職業的華麗轉身。

很長一段時間里,她是老板眼中最勤奮的員工,是同事眼中最嚴苛的上級,是客戶眼中最靠譜的乙方,同時也是女兒眼中最忙碌的媽媽。

高考20年后,讀書改變命運的古老隱喻在倩倩身上發生了。她無疑獲得了世俗意義上的成功:

和同是山大校友的丈夫以及一個健康、可愛的女兒共同生活在青島海邊一套擁有大大落地窗的海景房里,不再需要接受他人的接濟與蔭庇,擁有了掌控自己生活的能力與底氣。

常沐陽光,常觀己心。她也暗自對比大學同學的境況——有人在國內外高校任教,有人在學術界頗有建樹,有人參與過C919大飛機的研發……已習慣一身精致套裝、出入是豪華轎車的倩倩,仍擺脫不了內心的落差感,“現在干的這一行至今都不是我喜歡的。”

在物質需求滿足之后,她開始審視自己,“我那時覺得我得好好干,才能讓推薦我的領導和現在的老板覺得這個人還不錯。我始終架在別人的期望上,就像曾經架在父母和老師的期望上一樣。”

被推著走了這么遠的路,倩倩重新思考早在18歲那年就該直視的問題:拋開旁人的期待,我自己的人生目標是什么?

▍這樣的考試還有很多

“我女兒這次考試全校倒數第五。”在咖啡廳,抱著筆記本電腦前來赴約的倩倩一坐下就說,“沒想到學霸的話題是從‘學渣’開始的。”她哈哈大笑起來。

倩倩的女兒讀三年級,名叫浩然,取自山東大學校訓——“學無止境,氣有浩然”,其間寄托的并非對女兒“考上名校”的期冀,而是“學無止境”的愿景。

這個曾經視排名高過一切的女生,如今對女兒采取了“保護天性、適度引導”的教育方法。面對女兒學習上的“落后”,她用“學霸式”的鉆研精神,遵循一套科學理念,制定了詳細的“喚醒內驅力”的學習計劃。

“我希望她為樂趣而學習,不是因為外在壓力。我希望她找到內驅力,知道自己想要什么。她能夠接納失敗的自己,并具備在任何處境下過好這一生的能力,這個比排名更重要。”宿命般的,遲到的“松弛感”惠及了下一代。

倩倩記起自己的三年級,在將學習、成績與排名當作武器,對抗無措、不安的過程中,習得了知識,卻落下了重要的一課:我們會成功,也會失敗,所有榮耀輝煌、荊棘坎坷都將成為過眼云煙。

小學三年級的那場考試,當然算不上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場,它同18歲那個夏天的考試一樣,也只是應試教育中必經的一役。在未來的人生路上,這樣的考試還有很多很多。他們都知道。

“女兒的同學們都知道她有一個特別溫柔的媽媽,總是笑瞇瞇的。”多年后,那個童年里渴望的笑容毫無保留地綻放在了倩倩的臉上。

(應受訪者要求,本文中李辰、小雅、倩倩、同學均為化名)

>>>短評<<<

人生的刻度上,大學不是終點

無論詩人和作家怎樣文學化渲染夏天,真實的夏天總是伴隨著煩悶與溽熱,也充滿了緊張與彷徨。在這個暑氣日漸升騰的六月,三位十多年前的高考獲勝者,用他們的人生故事揭示了關于夏天的另一種敘事。

從2003年第一屆擴招生畢業到2024年畢業生再創歷史新高,大學教育成為普及教育已成不容否認的社會現實。但一腳踏進“985”“211”的校門,人生絕非跨上了巔峰、畫上了句號。還記得《順流、逆流》開頭那句歌詞嗎——“不知道在那天邊可會有盡頭,只知道逝去光陰不會再回頭”,人生之路何其坎坷,是甘愿埋首做一只鴕鳥,還是認清現實“逆天改命”,是一道避不開的選擇題,即便怎么選都可能留下遺憾。

2024夏季山東高考分數線今天就要揭曉了,我們看到,“為寒門指路”的網紅張雪峰照例上了熱搜,標價17999元的高考報志愿服務供不應求;我們也看到,三年前立志要去“城里拱白菜的”衡中“學霸”張錫峰公開告白,考進浙大也并不快樂,青春的迷茫人人平等;我們還看到,17歲的中專女生姜萍在阿里巴巴全球數學競賽中一戰成名,以一己之力掀起全社會對教育制度的審視與思考。

在每一個盛夏,一代代青年面臨一個共同的難題:在人生的第一個分岔路口,應當做出怎樣的選擇?

前不久,《三聯生活周刊》刊發了一篇題為《張雪峰“勸不動”的新聞專業學生,后來怎么樣了》的報道,山東考生侯翔宇,在自己四處找人甚至找到記者了解過新聞采編工作后,仍然去了中國傳媒大學。他在讀書中意識到,“大學存在的意義,并不全是為了找一份工作,更重要的是對你人格的完善和價值觀的培養”。

那些走出校門,步入社會、卷入時代浪潮的青年也終將發現,高考不是終點,人生還有很多個夏天。在被問到關于未來生活的圖景時,這些選擇不同、路徑不同、境況不同的尖子生們不約而同給出了相同的答案:過上一種自洽的人生。

“不相信未作犧牲竟先可擁有,只相信是靠雙手找到我欲求……”高考只是人生中眾多考試中的一場,每一次面對考驗,我們總要自問,是什么力量幫助我們走到這里,我們又要依仗什么樣的力量走向未來?大學只是人生驛站中的一程,在下一個關口,我們仍需積蓄能量持續戰斗。用盡全力,終其一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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