編者按

　　吳江：幼年被拐，被養母撫養長大，現已尋回親生父母；任芳芳：幼年被租做童丐，現被解救，回到了家；朱秋月：幼年被租做童丐，已失蹤7年；宋豪：幼年被租做童丐，如今被解救已進入學校；王莉：19歲被拐賣，后拒絕被解救，選擇留下，現與丈夫育有一子。這一個個名字，一個個故事，不過是無數買賣鏈條上的一環。據不完全統計，全國兩年解救被拐賣婦女23085名、被拐賣兒童13284名。還有很多我們未知的故事，不知道又經歷了怎樣的悲歡離合，但愿有一天，這樣的故事不再上演。

　　他們是昔日被逼行乞的“童丐”，當年被河南周口太康縣張集鎮翟雪峰夫妻“租”來，穿梭在城市大街小巷討要錢財，如果不賣力，就要受到種種虐待，暴打、關進冰箱，甚至是被逼吃大便。他們有的失蹤，有的遍體鱗傷，有的早已不在人世 。兩年前，他們被發現，送回到各自家里；兩年后，當年“租賃”他們的翟雪峰夫婦最終被判了刑。兩年里，這些“童丐”經歷了怎樣的生活。如今，被逼吃大便、耳鼻被戳穿的任芳芳，帶著那些無法抹去的傷痕，她已經上小學二年級了。

　　活在夢中

　　任芳芳今年已經10歲了，從前年被送回村里后，她再也沒有離開過家人。能和家人在一起，任芳芳直言那是她在外行乞時經常做的夢，而她現在就活在夢中。

　　5年前，只有5歲的任芳芳被鄰村的翟雪峰夫婦一紙《聘請演員合同書》從親生父母手里租去，以雜耍為名行乞討之實，逼著孩子到處行乞，而從那一刻起，任芳芳開始了自己最黑暗的時光。

　　那段時間，每天從早到晚，風雨無阻，任芳芳都要表演“軟功”向路人乞討，折磨自己的身體，換取路人的可憐。而如果哪一天不想演或者哪一天完不成任務——要不夠翟雪峰夫婦規定的錢，她就會遭到非人虐待，而虐待的手法也是花樣百出。

　　耳鼻殘缺塌陷，舌尖剪成兩半，鐵釘戳穿十指。仔細觀察，活潑的任芳芳鼻子中間仍是塌陷，耳朵上滿是小疤痕，而她頭頂兩塊膏藥大的疤痕更是她這一生難以抹去的傷痕，“都帶著她到上海的醫院看了，還是治不好，沒有辦法，她頭頂只能留著這兩塊疤。”任芳芳奶奶心疼地摸著孫女的頭。

　　當談起這些當時讓任芳芳痛不欲生的傷痕，原本笑容燦爛的任芳芳立馬收住笑容，陷入了沉默，然后系上圍裙，回到了廚房。奶奶說，孩子用沉默回應自己已經忘了那些經歷，但是奶奶擔心孩子是自己承擔那些痛苦，不想讓家里的大人擔心。

　　“孟堂村的那對夫婦被判刑了，你知道嗎？”“我知道了。”帶著一臉憎恨的表情，沒等奶奶回答，在廚房做家務的任芳芳喊了出來，是爸爸告訴她的。然后，又陷入了一段長時間的沉默。

　　“一家之主”

　　每天清晨，任芳芳都會早早起床，幫奶奶做飯。然后，她需要督促弟弟妹妹起床。吃過飯后，在她的監督下，和弟弟妹妹一起去上學。回到家后，又要承擔起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務事，只有10歲的任芳芳成了“一家之主”。

　　任芳芳的家是只有一層的破舊瓦房，相比周圍都是兩層小樓，這個家確實顯得有些寒磣，“蓋兩層小樓是這里的習俗，沒錢的也都會想法貸款蓋，如果這樣都無法蓋一個兩層小樓，那就屬于村里的貧困戶了。”在任莊，一位任姓的村民介紹了當地的風俗。

　　任芳芳在家里排行老大，她還有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。雖是老大，但她比排行最小的小妹妹也僅僅大了3歲，但是數年的“社會閱歷”，讓她臉龐上明顯要比弟弟妹妹們多了幾分滄桑感。聽到記者進來，她不像只顧自己玩耍的弟弟妹妹們，而是第一個從廚房沖了出來，拉著記者的手熱情地將記者領進屋里，然后給記者倒了一杯水，始終站在記者身邊，看到記者和奶奶交談，她又回到了廚房，繼續自己未完的家務活。

　　我也上學了

　　任芳芳坦言，數年前，當只有六七歲的任芳芳還在被迫做“童丐”的時候，她最羨慕的就是背著書包上學的孩子，在“乞討”之余，她都會看看那些衣著光鮮的同齡伙伴，在父母陪伴下走進學校，能上學是她最大的愿望。

　　而如今，她的愿望也早已實現。就在前年被送回家時，她的爸爸就把她送到了學校。

　　“我上學了，現在都是二年級了，和最大的弟弟在同一班級，小弟弟和小妹妹都在一年級。”任芳芳介紹道。

　　對于這次上學的機會，她是非常非常珍惜的，每次談到學校，她都會顯得特別開心，她喜歡在學校生活，甚至不想學校有周末。

　　“這是爸爸給我們買的新華字典。”任芳芳手里，拿著兩本新華字典，一本是她和同級的弟弟共用，而另一本則是一年級的弟弟妹妹共同使用。能上學，任芳芳最感謝的就是爸爸。“我喜歡上學。”從上午到下午，她談論在學校的時光是最多的，談她課本上學到的新字，談在學校和小伙伴們一起玩耍，沒有人約束，可以自由自在，談自己的考試成績，甚至談起了人生理想。任芳芳坦言自己成績確實不好，但是她喜歡上學，也怕突然不能上學，“我想以后上大學，這樣就可以不過苦日子。”在談起她的人生目標時，她說道。

　　害怕再次失去

　　來到任芳芳的家里時，她爸爸任尚田沒有在家 。作為家里唯一的勞動力，每天，任尚田都要外出打工，來補貼家用。“爸爸是做泥瓦匠的，每天都去給別人蓋房子。”而整個上午，也沒有見到任芳芳的媽媽，孩子的奶奶告訴記者，任芳芳的媽媽精神有問題，這兩年基本上沒有在家里，而是回了娘家。

　　也許正是因為沒有媽媽陪在身邊，爸爸又忙著打工來養家糊口，給了翟雪峰夫婦鉆空的機會，讓他們騙走了任芳芳。“當時他們夫婦主動來找我們 ，說得天花亂墜。”回憶起當年的種種場景，任芳芳的奶奶還是顯得有些激動。

　　在村子里，一家有三四個孩子是非常正常的。而父母將孩子租給鄰村人，也讓很多人認為這里的父母并不關心孩子，但其實，他們同樣愛著自己的孩子，“早知道孩子在外面經常被打，還受了那么多苦，給多少錢，我們也不同意。”

　　就在談論這件事情時，四個孩子中最小的任文月跑了出去，任芳芳突然拿起一根棍子，追了出去，一會就把小妹妹給“逮”了回來，她害怕再次失去自己的家人，害怕弟弟妹妹也受自己受的苦。

　　當年，是自己的家人將她拱手送了出去，讓她不能享受孩子的樂趣。這一切，任芳芳都用沉默來回應，而對她的家人，她沒有絲毫的怨恨。(跟任芳芳同樣遭遇的還有當年被關進冰箱的宋豪，還有行乞時失蹤的朱秋月，他們現在怎么樣了，詳見A26版) 文/圖 信報特派河南周口記者 昌旭光　　

　　 （來源：半島網-城市信報） [編輯: 林永麗]